“凶鸟”的吉宅
保定市中心保存着一座完整的巡抚衙门,难得的是除了门外的一对旗杆在“文革”时被折掉,五进院落和带卷棚的大堂基本完好。我在故乡滕州市也看过保存下来形式相近的大堂,我上小学时不知什么原因还被组织旁听过一次县太爷审案。
保定市保存下来如此典型古衙门的模型,为日趋现代化的城市留下一点古衙门的痕迹,以之印证一下官署衙门的文学描写,或感受一下保定府的文化古城的味道,真是难得的标本。这两个代表不同级别的衙门没有当作“四旧”破掉,实为万幸,就因为滕县县政府和保定市政府安置在这两个古衙门里,起到了保护这些古建筑的作用。
保定古衙门首进院内的甬道两旁是古木翠柏,估计这些翠柏的年龄和古老的衙门差不多是同岁,低头一看地面上不少白色粪便中夹杂着一些鼠爪尾巴之类的杂物;仰头一看,才知是由不少只猫头鹰排出的,它们蹲在树杈间正打瞌睡,尽管是市府大院熙来攘往,文件纷驰之地,猫头鹰白昼照例前来投宿不误。我没有研究过历史上是谁首先把它定为不吉祥之鸟的,似乎从古到今,遇到的总是人人喊打,个个穷追。到了近代也还产生过有的画家因为画了它,曾被判为黑画家。要说古人不知道它是益鸟,也未免非议古人,好像是只有近代动物学家才发现它为食鼠的益鸟似的,实际庄子已经指出过“鸱得腐鼠”的验证。这样看来,原因也就清楚些了,人们大概都有点随同众说的习惯,为了免遭哥白尼式的斥责,对猫头鹰也就人云亦云,谁也不愿为它剖白一下真相了。猫头鹰晚上跑到庄稼地吃田鼠,为庄稼人做好事,但是庄稼人认它为不吉利之物,妇女老幼齐打杀,这就逼得方圆百余里的猫头鹰无地栖息,最后只好投奔到这个市府机关里住宿。
猫头鹰进驻市府大院,为数众多,流露出极大的安全感,至于猫头鹰怎么驻进这座大院的,我没好好调查,是不是向市长呈进过一纸状词,申辩过它们名誉上的损失和生活上的屈辱?我的来意本是抱着观赏古代巡抚建筑博物馆,增益见闻的,但当我离开这里时,却勾起我对更多益鸟和珍禽命运的隐忧与沉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