商周十供
曹帅 孟继新
清乾隆三十六年(1771年)二月,皇帝弘历第六次来到曲阜,举行盛大的祭祀孔子典礼。弘历这次驾临曲阜,非同往常,不但场面宏大,而且还奉其母老皇太后一同前来,更为巧合的是,正值皇太后八旬寿年。因此圣典尤隆。
弘历这次驾临曲阜,还有一件值得提及的事,就是赐予孔府十件商周时期铸造的青铜礼器。这十件青铜器,被称作“商周十供”,至今珍藏在孔府内。
十供包括:木工鼎、父乙卣、亚弓觚、方鼎、饕餮甗、牺尊、伯彝、宝簋、蟠夔敦、夔凤豆。
木工鼎。商代。高25厘米,口径24.5厘米。圆口,鼓腹,直腿,直耳,三圆柱形鼎足,双耳在口沿上。腹内有铭文七字“作父戊鼎木工册”,三足及鼓腹上皆带兽面纹。通体温润光泽,遍生碧绿翠斑。上配紫檀木雕圆盖,盖上饰镂雕白玉钮,下配紫檀木座,篆刻“乾隆御赏”四字。
父乙卣。酒器,商代。高33厘米,宽25厘米。器呈椭圆形水囊状。鼓腹圜底,外撇圈足, 盖为倒扣碗状,束颈较宽,内凹。蒜头盖钮,下为子口,盖为母口,腹宽处两端为双环耳,系粗绳纹提梁,正背面中为兽形鼻,素面。器内壁和盖内壁对铭“册父乙”三字。清代配紫檀木座,刻款“乾隆御赏”。器物铜色泛红,为传世久远所致。通体温润光泽。
亚弓觚。商代。高32厘米,口径21厘米,圆筒形,收腰,敞口。四面有凸起兽面纹一周,内有铭文“亚尊”二字,因此亦称为“亚尊”。遍体朱紫,温润光泽。配以紫檀木座,篆书“乾隆御赏”。
方鼎。周代。高25厘米,宽27厘米,器为方形,鼓腹,方口,口沿上置双方耳,下为四蹄形足,前后面鼓腹上各有方环纹一对,遍体红绿斑彩,温润光泽,并配以紫檀木盖和木座,篆书“乾隆御赏”。
饕餮甗。周代。高39厘米,口径27厘米,器物由甑、鬲组成。甑锅形敞口,拱形二附耳,甑底十字形开孔,下部契形子口,上部饰带状云雷纹,其他素面。鬲上部母口,袋状三足,腹饰凸起饕餮纹,无铭文。清代配玉钮木盖,檀木座,篆刻“乾隆御赏”。器物光泽温润,花纹清楚。
牺尊。酒器,周代。高29厘米,身长39厘米。通体为小牛形,酒自牛背注入,由牛口倾出。前腿直立,后腿微曲,双耳直伸稍后仰,小尾下垂。通体温润,暗黄如玉,由于传世年深日久,因氧化出现红斑,美丽壮观。清代时配以紫檀木座,上刻篆文“乾隆御赏”。
伯彝。又称伯簋,盛器,周代。高16厘米,口径24厘米。敞口束颈直腹,外撇圈足,两侧铸螭纹耳,正背面兽形鼻,下有立棱,将整个器物纵向划分为四区,花纹横向又以带纹划为二区,上部为细云雷纹,在鼻部组成二兽面,下部为粗云雷纹,在直棱处组成二兽面纹,圈足以凸棱鼻组成二兽面纹。缺盖,器内壁铭文四行二十字,漫泐不清,可辨者六字:“伯作尊彝用……永……”。清代配玉钮檀木盖和檀木座,刻款“乾隆御赏”。器物造型典雅,花纹清楚,富有光泽。
宝簋。周代。器为长方形,高9.5厘米,长34厘米,宽22厘米。上敞长方口,收腰,下底四角方形足,内有铭文13字,可辨识者为“自作簋其子子孙孙永宝用……”,其余二字漫漶不清,缺盖。此器配有木座,款刻篆文“乾隆御赏”。
蟠夔敦。周代。高24厘米,口径37厘米。圆形鼓腹,覆碗状盖。盖饰凸弦纹和带状蟠夔纹,下为契形子口。器上部为方形母口,饰带状蟠夔纹,下部为凸弦纹,圈足饰垂鳞纹,兽形三短足。无铭文,色泽青碧,光润异常。下配紫檀木座,篆刻款“乾隆御赏”。
夔凤豆。战国。器高26厘米,宽24厘米。有盖,子母口,双环耳,鼓腹,收腰,圆圈足。通体雕夔凤纹,内嵌金银,黄白交错,通体温润光泽。下配以木座,篆款“乾隆御赏”。
从弘历颁赐“商周十供”这件事上,不难想像出,这次祭孔活动的规格是多么高。
其实,早在巡幸的前一年,弘历为这次东巡曾多次下旨,命山东准备接驾事宜。尤其泰安、曲阜两地,更应当着重筹备。因为皇太后要到泰安岱庙及碧霞祠拈香,后到曲阜朝圣。“明岁正届圣母八旬圣寿,慈意亦欲亲诣拈香,……山东境内前往泰山曲阜陸程尚有数日,前经富安明奏明,添设行宫数处,以供顿宿。因念圣母年高瓦屋较毡庐更为安适,且可省运带行营城分之繁,姑允所请。”“所有一应事宜,着各衙门照例预备。钦此。”(《曲阜县志·通编》)
然而,在曲阜接驾的主要任务,还得衍圣公来完成。所以,衍圣公孔昭焕为这次迎驾老早地便忙活开了。一张张札谕,一份份差票,从孔昭焕手中发出。
等到皇帝弘历驾临曲阜的那天,衍圣公孔昭焕率所属官员、宗族及庙、佃户人、黄童白叟,匍匐恭迎,胪欢称祝,悦豫天颜。
《曲阜县志·通编》记载:“圣驾幸阙里,御行服,乘步辇入崇信门。诣孔子庙,入德侔天地坊,乐生奏《仙源九祝》之曲。原任户部主事孔继汾、署五经博士孔广果恭导,由奎文阁左翼门入大成门外降辇,由中道步入大成殿拈香,如乾隆二十一年仪。”
命工部尚书和硕,额驸福隆安,吏部右侍郎曹秀先,礼部侍郎金甡,刑部左侍郎钱惟城,内阁学士福德,光禄寺卿申甫,太仆寺卿皂保等,分献四配十二哲及两庑内的先贤儒。
遣协办大学士户部尚书于敏中祭祀崇圣祠。参加助祭的还有翰林院侍讲学士德昌,翰林院左中允哈福纳,翰林院五经博士孔传锦,世袭六品官孔传松。
祭毕,弘历出大成门,步至奎文阁西,阅碑石。
当弘历看到孔庙中,所陈祭祀礼器不过汉时所造,特令颁赐内府所藏姬朝铜器十件,供列庙庭,以副朕则古称先至意。这十件铜器,就是我们所说的“商周十供”。
《曲阜县志·图考》记载:“皇上临幸释奠特降圣谕,前岁修葺太学告成,因念阙里庙堂设有牺象诸尊,爰择镌藏周范铜鼎、尊等十事,陈之大成殿用备礼器。兹临幸曲阜祗谒先师,阅所列各器,不过后汉时所造,且色泽亦不能甚古。惟兹昌平圣里,宜陈法物,以为观美。著仿太学之例,颁内府所藏姬朝铜器十事,备列庙庭,用惬从周素愿。俟朕回銮后,慎选邮发,交与衍圣公孔昭焕世守勿替,以副朕则古称先至意。钦此。”
弘历回京后,于当年十二月,遣官赍到。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为次,陈以花梨几一张,又有图册一本,每图各有印章,其后各有图说。衍圣公孔昭焕率其族属恭迎祗领,具折扣谢,敬藏礼器库内,祭祀则恭陈于庙中。
这批青铜制成的“商周十供”,形制素朴,纹饰精美,古色古香。有的布满了凝重的绿锈;有的间以暗色的红斑;有的铸有铭文。器物皆配以精雕的木座,有的还补以细镂的顶盖,盖上嵌以玲珑的玉钮。孔府以御赐“十供”为无上光荣,多年来敬谨收藏,密不示人。取放时格外小心,即便是有催促,取放人也必须保持镇静。
1947年曲阜解放前夕,孔府主人将“商周十供”等一批珍贵文物,装成五十余箱,运往兖州,准备上火车运走。但因交通不便,未及带去,临时存放在德国天主教堂内。1948年兖州解放,这批文物全部被查获。解放军将其中二十多箱贵重文物,如“商周十供”、“五贡”等用大马车运往山东东部根据地,其余运回孔府。
保存在根据地的二十多箱文物在济南解放后运往济南。抗美援朝战火燃起后,为保障安全,将这批文物又保藏在济南千佛山石洞中,直到1955年才又重新运回曲阜。“商周十供”,不仅具有其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,更经历了故宫的收藏、皇帝的钦赐、孔庙的供奉,还见证了一段新中国建立之际对文物安保重视的特殊经历,使其承载了更多的历史人文信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