乱世之殇
孔光嗣是孔子的第四十二代嫡孙。
唐昭宗天祐二年(905年),孔光嗣以斋郎被任命为泗水县(今山东泗水)主簿,主持孔子祀事。
后梁太祖乾化三年(913年),庙户孔末“乘时不纲,剪灭圣裔,冒袭封爵。”将孔光嗣杀害。
孔光嗣的被杀,是一场血腥味十足的人间悲剧!是礼教衰微,人伦泯灭,篡弑掳掠的真实写照。
△孔光嗣墓
唐朝后期,由盛兴走向衰败,至残唐时,藩镇割据,东反西乱,在这种社会环境之下,孔子林庙冷了香火,主持孔子祀事的“袭封廨署”有名无实,已衰落到极点。孔子嫡裔至孔光嗣这一代,便因战乱失掉封号,仅以斋郎名义做了个“泗水县主簿”的小官,“袭封宅”几乎与庶民无异。
偏偏就在这时,林庙洒扫户孔末,乘此乱世之际,将孔家扰的昏天黑地,家破人亡。
据说,孔末生于唐僖宗三年(883年),上有一兄一姐,其兄长他四岁,生性温厚,自幼尊长有礼。其姐长他两岁,聪敏伶俐。家中属他最小,排行又在兄、妹之后,故有乳名:“末子三”之称,后得名孔末。
孔末生性奸邪怪戾,负气好斗。自小惯与邻儿挑斗,常受其父母训责。稍长,送去读书,他不专心用功,断断续续一年,书未读进却惹事不少,被撵出了学屋门。
唐昭宗景福二年(893年)秋八月,朱全忠率兵攻兖州驻于曲阜。这年孔末十岁,一天他提壶去孔子庙为父亲送水,刚到城门,见一将领模样人物率数骑急驰而至。路上行人皆惊慌躲避,他想躲身已为时不及,遂灵机一转,立时来了个主意,打起精神立于城门一侧,恭恭敬敬地向马上人施了一礼。马上人正是朱全忠,刚从郊外巡营回来,见这小孩垂于门下,在马上哈哈笑道,不愧是圣人之乡,连这孺子都知礼仪。孔末听夸赞他,当即鼓起了胆量,向前回道,小子欢迎大帅,壶中备有茶水,提来等候,为大帅解鞍马劳顿。朱全忠听他说出这话,喜不自胜,遂令部下赏他银钱。
唐昭宗天复三年(903年)冬十月,朱全忠遣将再次攻打刘鄩收复兖州,孔末以十岁前朱全忠赏的银钱作引荐,结识了将帐前的一名军校。后孔末之姐嫁给了这名军校,与之攀上了亲戚。
这时,孔末的父亲己去世,其兄因劳伤病魔缠身,沉疴宿疾,孔末承父差进林庙侍洒扫之役,并做了领班,家中的事也由他主持。
孔末虽为庙户,但他并不是忠厚本份的守身庙户,他生性好斗,周围常常纠集一些不法之徒,并与军阀相勾结,打家劫舍,荼毒乡里。
时间长了,孔末便把目光转移到家主孔光嗣身上。对孔家的尊贵荣华开始羡慕起来,再往后便心生歹意,产生取而代之的想法。孔末这个人,想得出来的事,便能做得出来,后来他与军阀窜通起来,真得把孔光嗣杀害了。并堂而皇之地取代了孔光嗣的地位,成了孔家的新主人。
刊刻于元朝时期的《阙里宗枝图记》对此事有较为详明的记载:“圣祖大成至圣文宣王没世今二千载,子孙以蕃衍,荐蒙累朝优礼,迴与常人异,由是冒为圣人之裔以自利,代有其人。宋文帝元嘉十九年诏,以阙里往经寇乱,坟茔荒芜弗剪,鲁郡土民孔景等五户居近孔子墓侧,蠲其课役,以给洒扫,栽种松柏。厥后孔景遗胤浸致强横,有孔末者,承五季之忧,杀圣人子孙几尽,惟泗水令光嗣之子仁玉,生才九月,隐于外家得免,实四十三世孙也。末遂冒为袭封曲阜令,窃葬其祖于孔林东。时鲁人以末诈讼于官,事闻于上,蒙后周太祖罢末治罪,复以仁玉任曲阜令,裔封文宣公。故自五代及宋,孔氏所存无几,其有谱系同居者谓之裔封院,外居者谓之外院,非吾族也。”
据说,孔末的先祖,本姓刘,因入孔宅服役,依古例随主人改姓孔。到孔末时已在孔家庙宅攫取到一定的权力,并“乘时不纲,潜通乱民”,趁时局混乱灭掉孔氏,取而代之。造成孔氏家族历史的千古血案。
孔子嫡孙光嗣被杀于官衙之内。
曲阜的孔氏族人也灭门绝户,杀戮殆尽。
孔光嗣有一幼子叫孔仁玉,诞生于乾化二年(912年)五月二十九日,孔光嗣被害时,仁玉出生才九个月,由其母张氏抱匿在孔林后的张阳里的娘家避难。孔末得知后,思欲斩草除根,又派人扑到张阳,迫令张家交出孔仁玉母子。
△孔仁玉
孔仁玉外祖父张温的老妻张姥姥面对灭绝人性的暴徒,悲愤交加,为了保护圣人孤藐,他毅然决定用自己不足周岁的幼孙送出去顶替。这位凛然的老人,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孙子被抓去当场杀害,虽然心如刀绞,却将圣人的血脉保护下来。
这一幕感人的事迹,在明人张敏《孔氏报本酬恩记》中记载尤详:“时值五代,四方弗靖,有伪孔氏孔末者,因世乱,心生奸计,意欲以伪继真,将吾孔氏子孙戕灭几尽。时光嗣祖任泗水令,生四十三代祖仁玉,在襁褓中。难兴之日,光嗣被害。祖母张氏,抱子仁玉逃依母氏,将免其难。孔氏之不绝者,如一发千钧,红炉片雪,几何而不为伪孔有也。吾相仁玉,母子虽脱巨害,向非外祖张温,保养安全,其何以有今日乎!”
孔仁玉的后裔称为内院,传至北宋,分为五位。洒扫户孔末的子孙立五院,他们分布于曲阜的小薛社、张阳社、西隅社、东忠社、西忠社,元初改编里甲,为民籍,发展到清代,孔末之后的外孔,曲阜、邹县、泗水等地皆有,同属一姓,并非一脉。
在孔氏宗族史上,非圣裔的孔氏,希图优免地方差徭,入四氏学等,常常想方设法混进圣裔中去,引起了大量伪孔冒宗现象,无论在山东境内或居住外州县者都有。同治十三年(1874年)伪孔孔永年冒充圣裔,按孔氏行辈给其子孙起名,混乱了宗派,孔府要求县衙严加追究,声称:“本爵族大丁众,人丁繁衍,分为六十户。每户设有户头户举,以便稽考,原以杜假乱宗之弊。至伪孔一姓,系五代时孔末之后,以前仆随主姓,是以曲阜、邹县皆有此姓,惟不准随行辈取名,以免混乱。今据林西户户举孔毓楷等十户禀控,孔永年之孙孔继魁实系伪孔,假冒行辈,冒充圣裔,报充执事官,希图归入四氏,殊属混乱宗派,可恶已极。本应由本爵传案讯究,惟既据该族人等所禀,孔继魁的系伪孔,未便迳传,自应据详移会传案,确切讯明惩究,以清宗派而杜假冒。”(《天下第一家·内孔与外孔》)
历来孔氏宗族对内孔外孔都有明确的划分和严格的规定,除外孔不准按内孔颁发的行辈字样起名外,还规定,凡属外孔都不能续圣裔孔氏家谱,如有冒宗续谱者,就要获罪。孔末曾剪灭圣裔,冒宗冒爵,是仆随主姓而姓孔,不与内孔同祖共宗,因此,内孔与孔末子孙的外孔永为世仇。
原载于孟继新《孔氏宗族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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